第292章 跋扈登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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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天晚上7点开始码字,通宵到现在,除了13号该有的更新,凌晨四点上传了9号欠下的六千字章节,现在这个九千字大章节,则是补上10号的。今天14号本就应有的章节,会在随后上传,当然前提是没有睡着……)

赵甲第这次重返北京,少了田图斐,却多了田图斐的师傅,黄凤图老爷子,宾利敞篷坐不下第三个人,赵甲第也没那个脸皮让老爷子坐这类车,而是由他自己来开宾利,让韩道德从车库挑了部宝马7系载着二十年第一次出山中的猛人武夫,年纪轻轻,最大的印象就是魁梧,赵甲第极少见到能够媲美田图斐体魄的壮汉,若非他客气地自我介绍,实在无法将这个男人与清华教授联系起来,这体型,就算是说是打地下黑拳的,赵甲第都信。赵甲第这趟登门,找了一个很小的切入点,就是向沈宪咨询如果局势出现最糟糕的那一步,例如赵三金要在监狱呆上个十几年几十年,金海是否会分崩离析,如果答案是肯定,那么该如何应对,如果答案是否定,那金海的整合修复该如何下手,王厚德那一方是否会拿近千亿的海水淡化项目挟天子以令诸侯,金海是否易名,最终落入他人囊中,二十多年心血,为他人作嫁衣裳。

但是难堪的是花甲老学究对赵甲第的虚心请教置若罔闻,只传来轻微的翻书声,沈宪有个小习惯,每一次翻页都会沾一沾口水,而这种时刻,会透过镜框瞄一眼“自作多情”的后辈,就是坚持不闻不问不说的三不政策,这比牟明和在长安街上会所的红二代还来得死气沉沉,就比干脆利落的闭门羹好上一点。赵甲第说完,不急不躁,站在书房中央开始等待,比拼起了耐心。

半个钟头。

一个钟头。

一个半钟头。

在这边帮老师整理学术材料的雄魁男子准备离开,朝赵甲第笑了笑,眼神友善,示意别杵这儿了,似乎要给他传授一点锦囊妙计,赵甲第报以感激微笑,只是没有领情,终于再次开口,不过言语偏离正题十万八千里,连圈内众所周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偏门学问的清华教授都竖起了耳朵:“沈老是国内混沌学的执牛耳者,有个经典段子是您拿两千年前古罗马战车的马屁股决定了两千后航天飞机的火箭助推器的宽度,以此来论证混沌系统中的‘路径依赖’分支概念,一直为外界津津乐道,但我查过资料,火箭助推器并非4点72英尺。”

沈宪带疑惑语气地哦了一声,捧着书,视线第一次全部投在赵甲第身上,并没有解释或者反驳,而是语气冷淡询问道:“临时抱佛脚查来的资料?”

赵甲第摇头道:“高中喜欢看一本《黄金法则》,提到过这个,我就专门去查了一下。”

沈宪冷笑了一声,摘下眼镜,继续翻书,只是说了一声:“五福,给他那份我还没批改过的关于北京气象模型的巨型动力系统论文,大概一万五千字,给他四十分钟,看他能不能看得懂,看不懂,就不送客了,不懂装懂比完全不懂还来得面目可憎。万一侥幸马马虎虎看懂了,就端杯茶给他。”

男子摇头苦笑,抽出一份论文,交给赵甲第,本以为赵甲第要识趣地告辞,不曾想这厮非但没有汗颜退缩,反而跟他要了纸笔,就站在那里边看边写,起初比赵甲第还要高出半个脑袋的年轻教授站在身后,有些担心这个第一印象还不错的年轻人会班门弄斧,只是很快就眼睛一亮,频频点头,三十分钟后,他微笑着将论文和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公式和评语的纸张一起交给老师,轻声道是能让您批优的水准。沈宪半信半疑,放下书,重新戴上眼镜,微微咦了一声,迅速收敛了不以为然的神情,开始聚精会神,好有灵气的小家伙,难怪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纸上的玩意可不是听说点初始条件敏感性或者罗杰斯蒂映射这类粗浅术语就能忽悠他的东西,大量与论文黏性很强的微分方程和一个个精心设置的阈值条件,这水平,离眼前的得意门生尚有差距,但拉开距离不算太大,两者差的不是天赋,而是屁股钉在板凳上做学问的时间而已,沈宪心中震惊,脸色照旧如常,仔细看了十几分钟,放下后,平淡道:“合格。五福,搬条椅子,再给他端杯茶。”

赵甲第接过茶杯,坐下后如释重负。这次幸运过关,大半是有底子在,小半则是来访前花了足足大半天时间研究过沈宪的两篇混沌学论文,日积月累的积累和灵光乍现的运气,缺一不可,才能换来厚积后的薄发。沈宪有个不为人知的身份,是金海实业庞大智囊团中举足轻重的一员,相当程度上影响过金海的高层决策,也是少数给出专长经济领域趋势预测却不要赵太祖招牌式一部或者几部宝马车馈赠的一个,他要的只是金海实业系统的投资项目,因为老人一直在拿这个做研究方向,赵太祖与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老学者有过口头协议,只能等到哪天他从总裁和董事长位置上真正退下来,这份学术专著才能问世,所以老人经常对五福或者说武夫笑言这个赵太祖就是不肯吃亏,天晓得是他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头子先死还是正值壮年的赵太祖先退位。沈宪正眼打量看着这个年轻人,起先以为这是个有丁点儿墨水就喜好夸夸其谈的纨绔子弟,回头再看,就咂摸出了不同意味,难怪赵太祖总吹嘘家里有个读书读得很活的儿子,今天亲自验证,就算有一点两点的水分,也殊为不易,老人语气舒缓许多,有了难得的笑脸,轻轻道:“你问的那些个问题太笼统,是个宏大命题,我能给你我的答案,但得拖一段时间,赵甲第,如果你信得过,我让五福代劳做这个评估,有效率,而且准确度比起我只高不低。如何?”

赵甲第毫不犹豫道:“好。”

绝无拖泥带水,当机立断,又赢得学者沈宪的一番好感。

赵甲第喝完茶,就主动告辞,他马上要去下一个目标人物那里赴宴,是鸿门宴还是闭门羹,不好说。等赵甲第离开,沈宪摘下眼镜低头擦拭,自言自语道:“能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没有水落石出,但起码不是个绣花枕头,光是一动不动站一个半钟头,不恼不怒,不骄不躁,就是极好的修养,金海盛产精英,金海的大本营,赵家,就更出虎狼之辈了。五福,这个评估你多用点心,于公于私,都有好处,最不济就当结一份他日能够点头之交的善缘。做学问要钻牛角尖,越死越好,但做人,活络一些,不涉及原则性问题,总不是坏事。做学问做到家徒四壁,连带着家人一起穷困潦倒,那不叫做学问,叫作孽。笑什么笑,不准笑,就是说给你听的!”

原本憨笑的雄壮男子立即收起笑意,挠挠头道:“可我没爸没妈没老婆孩子的,想作孽都不行啊。”

沈老气极,像丢本书过去砸醒这个此生最得意门生,却没舍得,书舍不得,也没舍得那学生,吹胡子瞪眼挥挥手道:“去去去,做你的评估去!”

武夫捧着一叠资料笑着离开。

出了门,他很神奇地发现那个名字跟他一样稀奇古怪的年轻人没有走远,就像在等他一般,一头雾水走上前,笑道:“还有事要交代?不放心我来做评估?”

赵甲第递给他一张纸片,上面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微笑道:“忘了给你联络方式。总不好意思到时候让你倒过来找我,太大牌是会遭天谴的,一不小心弄成天妒英才不划算。”

武夫哈哈一笑,收下了。

两个年龄差距不大的家伙交谈不多,但貌似挺合得来。

赵甲第没主动要送这位已然是清华教授的牛人,太殷勤太**反而不美,当然一个重要原因是宾利敞篷就两位置,让勤勤恳恳做老黄牛的韩道德滚蛋这种事,赵甲第还真做不出来。最后是武夫目送赵甲第坐上车离去,赵甲第没有回头,而是开始在头脑中反复回忆进了院子后有关沈宪和武夫一师一徒两人的所有动作,连眼神交汇都没有放过,这个评估看似是秀才书生的纸上文章,却至关重要,会直接影响到未来的一切布局,就跟沈老研究了二十多年的混沌学一个原则,起始点的差之毫厘,导致终点的谬以千里。坐在车上,心情不错的赵甲第顺便跟韩道德说起了那个马屁股决定现代文明的论断,韩道德自学的东西带有浓厚的功利色彩,对这类不能够快速捞钱的东西比较陌生,听得啧啧称奇。晚饭地点在一家名不见经传只对会员开放的私房菜馆,赵甲第要见的是名单onopole字样,其余的罗曼尼康帝红酒虽然也属顶级,但在行家看来,区别还是很大,这就像西湖龙井跟钱塘龙井的差别。另外一瓶对葡萄酒只能算孤陋寡闻的赵甲第就认不出了,之所以知道罗曼尼康帝,还是拜马尾辫所赐,她最钟情的酒庄就是这个牌子,而身为要给她准备一个私人酒窖的“暴发户款爷”,赵甲第多少知道一点皮毛。韩道德则只是吃了些水果,很知道分寸。两斤多酒,就是差不多六位数的钞票进了肚子,程弥勒财大气粗,不心疼不肉疼,这酒一喝多,年轻的赵甲第和到了不惑之年的胖子不约而同大舌头起来,开始勾肩搭背称兄道弟,除去喝酒如喝水的一个钟头,两人又大舌头了一个钟头,最后程弥勒主动摊牌,依然豪气,拍胸脯说道:“赵太祖当年扶过老程一把,没有他,老程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给人当奴才,

今天大少爷您肯来这个场子,是给老程一个天大的面子,别的也不废话,老程就说一句,要钱,没问题,不敢大话,一千万,要现金都不难,当天送到。要人,也没问题,几百票拎不出来,但三四十号能打能杀的亡命之徒,只有大少爷您一个电话,不管北京哪个地儿,最多两个钟头,迟到一分钟到场,老程就是龟孙子,别说罚酒,就是把酒瓶子塞进菊花都不眨眼!”

两个年龄差了一辈的男人相谈甚欢,可以说不能再欢乐一点了。

相互搀扶着出了俱乐部,程弥勒借着酒劲死活嚷着要让保镖开着那辆suv给大少爷保驾护航,还扬言要给韩老哥准备五六个上档次的娘们,要嫌开房麻烦,就打包快递上门,这***才是青鼎俱乐部的钻石级服务!一番似真似假的胡话,听得年纪比他小上十多岁的韩道德一头冷汗。闹到最后,赵甲第只得让这个胖子的suv跟到了四合院,程弥勒下了车,被冷风一吹,似乎清醒了几分,快步走到站在院门口的赵甲第跟前,不好意思道:“大少爷,见笑了,我这人一高兴,就容易发酒疯,一般不这样。”

赵甲第身形摇摇欲坠,笑道:“没事,以后还要经常去青鼎蹭酒喝,是个好地方。”

程弥勒压低声音笑呵呵道:“大少爷,真不要女人?你只要点点头,老程都能把您的四合院塞满。”

一身酒气的赵甲第大笑道:“下回下回,今天是真没力气折腾了。”

胖子一笑起来,除了脸蛋开花,再就是会看不到眼睛,道:“理解理解。”

赵甲第和韩道德走入四合院,后者轻轻关上大门。

直到大门彻底掩上,程弥勒还站在原地停留了两三分钟,这才转身回到suv,眼神浑然一变,哪里像是会发酒疯的人,示意两位保镖下车,他拨了一个号码,神情肃穆。

与此同时,进了四合院的赵甲第同样判若两人,神志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眼神清澈,院中竹椅上坐着闭目养神的黄凤图老爷子。韩道德欲言又止,但似乎准备三思而后言,没有一吐为快。椅子上的老爷子睁开眼睛,按照血缘来挑刺,改名黄凤图后本名被遗忘的老人能算小半个满清遗少,只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老爷子一直闭口不提,只有赵三金和老佛爷透露过一些玄机,吹去厚重的历史尘埃,老爷子的爷爷在辛亥革命后还保留了将近三十年的辫子,甚至留下一座书剑冢,传闻一百二十余字碑文虽观点偏颇狭隘,与大势相悖,但单论文字而言,百年后读起来却仍有血性激荡,“余尝闻山人有至性,国变后郁郁不自得……偶得吴自修所纂辛亥殉难记,如获至宝,为哭至失声。怒发上冲,拔剑起,斫其几上纸而散乱于地下……日薄西山,将旦夕做山中鬼,身后当与诸忠节辈聚首谈心,不然,变化为魑魅,与世间罔义贪暴苟活者,一较高下,且看百年后风云,是谁笑谁痴傻……”这座坟这块碑终究没有逃过历史的风雨,恐怕随着哪一天黄凤图的逝世,也终将被彻底尘封,老爷子十六岁便离家出走,走遍大江南北,以粗鄙武夫自居,此生便不再回去,对于这些老人,赵甲第总是报以最大程度的敬意,这与地位无关,他一直相信每一位耐得住寂寞的老者,如黄凤图,如王家老太爷,还有那座山西煤矿上一直觉得活着没意思天天看着棺材等死的孙老头,都是值得尊重的了不起人物。

韩道德刚要开口,赵甲第坐在老人对面,轻笑道:“老爷子,不出意外,近期会有一些不知死活的角色来打扰您。”

韩道德震惊。

今晚这一出戏,双方都太老戏骨了!

黄凤图老爷子丝毫不惊不讶,面无表情道:“老头子一人一刀,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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