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神渊(1 / 1)
我也无言,只是立在床头守着赵静 , 一起默默看着她平坦的小腹
突然,一道黑色气息在她腹部完全褪去。
我们都知道,是孩子已经完全离开了。
这样猝不及防,打得我们全都措手不及。
下一秒,手术室的门口已经进来了穿一袭轻薄白纱的男人。
他手里拿着高高的牌子 , 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只见他立着赵静床前,把手里的牌子一挥,一个小孩子的灵魂突然出现在他的黑木牌子上。
小孩似乎完全不畏惧死亡,面色平静 , 好像已经等待着白无常很久了。
绕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无常鬼 , 看着木牌上的小灵魂也神色动容,“你来了……”
他小心翼翼说着,声音竟然有些哽咽和不忍。
原来 , 即使是无常鬼这样的存在,也不能完全抛却七情六欲,还是会受主观情绪的影响啊。
我看白无常似乎比黑无常好说话多了 , 竟然直接抓住他宽大的白色衣袍 , “无常大哥,你们是不是抓走了一个叫扶苏的男人……他现在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木牌上的小孩子听到扶苏两个字,小小的身子颤抖了一下。
它肯定知道,扶苏就是他的父亲……可惜啊 , 现在却连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
不知道他们父子在地府,还能不能见上一面。
白无常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 , 看着我 , 语气平静,“你来了。”
难道他不知道扶苏的下落吗?
我看着他木牌上那个落寞又懂事的小身影 , 鼻子一酸 , “你可不可以放过它,它就是扶苏的孩子,被你们带走的人……”
我希望白无常能看在他们带走了孩子父亲的面上 , 可怜可怜这个孩子。
白无常听到我的话似乎心软了 , 但他毕竟是地府的鬼差,岂能随意按自己的喜好办事。
他把手放在我头顶 , 带着安抚的意思 , 目光却坚定地看着木牌上的小魂灵。
“无常大哥,我求求你了……她们母子已经够可怜了,放她们一条生路吧……”我泣不成声,真的很想保全这条小生命。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白无常沉默了几秒 , 竟然把木牌上的小魂灵慢慢递了过来。
我心上一喜:他真的要放过这个孩子?!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立马伸手去接。
孩子不用死了!
我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惊喜中 , 半途却被一双冰冷的手阻止了。
柏禾拦下我的手,然后把白无常的木牌一推,“范无救,冥王的手段你们鬼差最清楚不过,不要给自己找罪受!”
“你来了……”
白无常看向柏禾的眼神充满了犹豫,他们似乎在交谈着些什么,我完全不能chā嘴。
柏禾听完,重重哀叹了一声,“白哥,我知道你生前就是大忠大义之人。但你想清楚了 , 为了一个不足为道的鬼胎断送自己的生生世世,值得吗?”
我突然后悔自己刚刚任性的请求。
是啊,如果真放过扶苏和赵静的孩子 , 白无常回去肯定交不了差。
对他们鬼差而言,受地府的直接管制,惩罚又岂止是肉体或者一时之苦。
我反应过来,突然觉得自己的做法很过分。
不能因为人家心善就欺负人家啊,尽管再舍得这个孩子。
白无常听了柏禾的话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 最终对我投来歉意的眼神,抱着他的黑木牌子转身走了。
我忍不住叫出了声,“对不起无常大哥,你千万不要自责 , 都是我的错。你是个好鬼,是这孩子没福分……”
我没想到白无常竟然是这么心慈的鬼 , 看来上次替苏小堂求情也不全是因为他畏惧青葫芦。
想了想他的兄弟黑无常,顿时觉得这两位鬼差完全是一对反义词。
一个心善慈悲 , 一个铁面无私。
我目送着白无常离开,然后呆呆地走回了赵静手术台前。
感觉心里很堵,非常难受。
孩子最后还是没保住 , 我很想哭 , 但看着虚弱极致两眼无神的赵静,我却把一肚子的伤心和难过都憋了回去。
在孩子母亲面前,我有什么资格先难受呢。
赵静的呼吸很弱,整个人好像油尽灯枯了一样。
她的嘴边挂着氧气罩 , 手上也打着吊针,状态还是很危险。
我不能再沉浸在过往的悲伤重 , 赵静还需要我去照顾。
我跟着护士把赵静从手术室推了出去 , 刚到门口,闻到背后一股淡淡的烟味。
“各位冥医大佬们 , 先别走啊。我们还得拟定一下病人的堕胎手术 , 死胎总不能一直留在活人肚子里。”
柏禾冷冷的声音响起。
死胎……虽然已经接受了孩子死亡的事实,突然听到这两个字 , 我的心脏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想起那个趴在白无常木牌子上小小的、乖巧的魂灵身子 , 我就为赵静感到难过。
如果让他平平安安诞下,一定是个很乖巧的孩子……这么出神想着 , 我忘了随着赵静的病床离开 , 反应过来的时候,里面已经在商量取死胎的事情了。
反正都留了下来,索性再听听他们打算怎么办。
一个年轻女冥医的声音响起,“堕胎这种手术,本来就是妇产科的工作。蓝医生已经也劳累过度了 , 不然就交给我们来做,如何?”
“嗯……”柏禾拖长了尾音,满意表示道:“我不参加 , 听听你们的做法。”
一位男冥医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先让病人养两天身子,但也只能两天,太久了伤身子。”
“只有两天,可能不利于堕胎手术……而且病人本来就虚弱,不然用药流吧?反正月份也不大。”
“嗯,我也推荐药流。”
“我没意见,这对病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
最后他们敲定了药流的方案,一是赵静本来身体就很弱 , 二是静养两天的时间不够恢复元气。
还打算药流一个星期过后,再给她做一次清理工作 , 才能完全消除死胎的影响。
听到这里,我已经完全放心了,他们的确是一群可靠的冥医。
我默默离开了手术室门外,这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人了,长长的走廊回回荡着我一个人的脚步声。
走了几步 , 突然感觉身后一冷。
接着,一双冰凉的手穿过我腰际,把我死死禁锢在他的怀里。
“苏小航么?你还真能给我惊喜……说吧,又坏了我的事,打算怎么赔偿我?”
这他妈神经病吧?
我用力挣扎着 , 却没有半点成效。
转又转不过去 , 我只好低头看了一眼禁锢在我腰上的手。
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 , 晶莹剔透。
但却又冷又硬 跟冰块一样,一看就不是正常活人的手。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心跳 , 也没有任何阳气。
但又让我感到奇怪的是 , 除了最开始我感受到从后面而来的冷风,这个人身上却没有半点邪气!
“你是谁?快点放开我!”我咬牙切齿道。
没想到抱着我的男人真的稍微松开了手 我立马转头去看,目光却猛地触及到如寒冰一般的半块银色面具。
只是覆盖了他的左脸,面具像狐狸的样子,狡诈中透漏出危险。
另外半张如羊脂般细腻的脸bào露在我的目光下 , 我一惊,“你是黑无常范无救?”
这半张脸,分明就是那日黑无常幻化出的面容 , yīn柔俊俏。
可是 , 如果他是黑无常的话,为什么要说我“又”坏了他的好事?
我和那个冷漠的黑无常可不敢有什么过节,自问没有招惹到他。
男人冰凉的手攀向我的脖颈 , 在我耳际和下巴周围轻巧游走。
“范七爷不过是借用了在下的面容 , 他也长不出脸。天授yīn官,何来面容……”
他沙哑的嗓音在我耳边回响,我感觉非常不自在,“放开我听到没有?不然我叫人了!”
我额头都冒起了细汗 , 浑身冰冷 , 被这个男人的体温给影响到了,整个人像浸泡在冬天冰冷的湖水中一样。
他却轻轻一笑 , 不以为意道:“陆夫人尽管叫人 , 看看现在还有没有能救你。难道你不知道,陆怀臻那个男人已经死了吗?”
我听到这种话就烦躁,怎么每个人都这么说,说陆怀臻已经死了。
但我很清楚,其实烦躁的外表下是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我不知道!你怎么说也没用,只要见不到他人 , 或者死透了的尸体,他就没有死!”
一提及陆怀臻,我就偏执到像换了一个人。
冰凉的手指突然从后面捏住了我的下巴 , 用力收缩着,“啧啧,无脑的女人……你为什么不想想,他都失踪多久了?敢得罪地府的人,自然只有死路一条!可况,还是在下亲手结果了他,啧啧……”
失踪多久了……我不由自主被他的话引导。
而且,眼前这个不伦不类的怪人,竟然能杀了陆怀臻?
心突然一沉,我的脑子像有闪电劈过 一片混沌。
“可怜陆夫人啊,才新婚不久,就要守活寡了……”
后面的男人还在yīn声yīn气补刀 , 我不想说什么,心里像有千斤顶一样沉重。
陆怀臻不可能死的 , 绝对不可能……我不断这样安慰自己,又听到男人邪气的声音,“你的朋友赵静,可是难得一见的极yīn之体。我本来要捉了她炼成炉鼎的,没想到却被你搞砸了……陆夫人 , 你总得赔偿我些什么。”
我脑子一懵。
什么?要害赵静的幕后黑手也是他?
这个男人到底在这一串串yīn谋诡计中担任了什么角色,又有多少戏份……
“妈的,神经病……”我骂骂咧咧挣扎着,突然记起衣兜里的桃木剑。
反正他就是害赵静的罪魁祸首,而且按他的意思 , 还和陆怀臻的死脱不了干系。
豁出去拼了!
我摸出衣兜里的桃木剑向身后凌厉一划 , 没想到这个怪异的男人身手还挺敏捷,本来我就想打得他猝不及防 , 没想到还是被他一个转身躲过了。
但他似乎也很畏惧这个冥王信物,离开了我两步,眼眸里闪过一丝轻佻戏谑之色 , “还挺厉害的 , 就像……就像一头发狂的小野猫,啧啧。”
我拿桃木剑指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就不信,陆怀臻能被你这种垃圾货色干掉!”
我口不择言,丝毫不忌讳会惹怒他。
既然杀了陆怀臻 , 那我也没什么好怕他的了,心里只有天大的恨意和厌恶 , 恨不得现在能一剑把他劈成两半。
男人毫不在意一笑 , 取下半块银色面具,一张面容姣好的脸bào露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下 , “我是垃圾货色?那被我杀了的陆怀臻 , 你男人,岂不是连垃圾货色也算不上?”
他取下面具我才看清,面具挡着的左眼有一颗金色的泪痣 , 看起来妖美异常。
皮肤泛着淡淡的不正常青色 , 但又不是那种死尸一般的难看,倒像是……涂了一层淡淡的青色胭脂。
这张脸 , 正是那天黑无常幻化出的模样 , 分毫不差。只是多了一颗金色的泪痣,却把这个男人的气场提高了一大截。
“至于我到底是谁,说了陆夫人也不知道吧……”他拿着面具仔细把玩,目光丝毫不聚集到我身上,“不过 , 告诉你也无妨。认识我的,都叫我冷心道长。”
明明是非人的怪异存在,却说自己是象征着正义和光明的道长……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问:“你就是四处夺心修行的冥界委托人?”
“唔 , 还不算太笨,就是我。”
他说完上前两步,似乎想接近我。
我抬剑,凌厉指向他,“我劝你还是就此止步的好……刀剑无眼,我可把控不住一颗想杀你的心。”
“无畏的挣扎。”男人满不在乎说道,却真的止步不再向前,“说实话,你有这把剑 , 我现在还真不能把你怎么着。但是,迟早你会成为我的炉鼎,这是你无法改变的命运……”
又是什么炉鼎不炉鼎 ,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已经听过太多人用这个词来形容我了。
“你还不知道吧?苏小航,你的男人陆怀臻已经被我打入地府神渊了,再也回不来了。”
地府神渊?
这男人说出的话越来越让我搞不懂了。
且不说陆怀臻这事的真假,地府那么黑暗的地方,竟然还有神渊?
我心一横 ,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还是收拾了这个yīn阳怪气的男人再说。
不是叫冷心道长吗?我倒要剖出他的心看看,心是不是冷的……
↑返回顶部↑